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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说要岁岁年年 如今只剩岁岁念念

    你说奇怪不奇怪,有些话明明只听过一次,却像刻在骨头上似的,一辈子都忘不掉。

    那是2018年的除夕夜,零点钟声敲响时,爷爷拉着我的手说:“囡囡,咱们要岁岁年年啊。”他的手掌粗糙温暖,像老树的皮。窗外烟花炸开,映得他满脸光亮。

    那时的我二十三岁,刚在城里找到工作,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。我笑嘻嘻地回他:“那必须的,每年过年我都回来陪您守岁。”还掏出手机非要自拍,爷爷不太会摆表情,照片里的他微微皱着眉,却悄悄把身子往我这边靠。

    谁能想到,这就是我和爷爷过的最后一个年。

    第二年公司安排春节值班,领导说年轻人要多锻炼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留下了。给爷爷打电话时,他呵呵笑:“工作要紧,工作要紧。”现在回想起来,他那笑声背后藏着多少失落啊。我安慰自己——没事,明年一定回去。

    可哪有那么多明年等着你呢?

    2019年秋天,爷爷查出了肺癌晚期。我请假回去看他,他瘦了很多,但看见我,眼睛还是亮了起来。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,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很多事——“囡囡爱吃红烧肉”,“囡囡怕冷,冬天要给她多加床被子”……翻到最后一页,写着:“今年过年,要给囡囡包个大红包。”

    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在医院陪他的那些天,他总在说等我结婚时要给我打一套家具,说他攒了些好木料。我说还早呢,他就不高兴:“不早了不早了,我都七十六了。”然后望着窗外发呆,半晌才轻轻说:“就怕等不到啊。”

    怎么会等不到呢?我当时真的以为,至少还能再陪他过个年。

    2020年春节前半个月,爷爷走了。走的前一天晚上,他突然很清醒,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——怎么教我写字,怎么在我摔倒时把我背回家。最后他说:“岁岁年年,怕是做不到了。”

    葬礼那天,我整理他的遗物,在衣柜最里面发现一个铁盒子,里面全是我从小到大给他的东西——我小学得的三好学生奖状、初中时做的丑丑的贺卡、工作后给他买的羊毛围巾。奖状已经泛黄,贺卡上的字迹稚嫩,围巾他一次都没舍得戴。

    盒子里还有一沓钱,用红纸包着,上面是他颤巍巍的字:“给囡囡的压岁钱”。

    那一刻我才明白,“岁岁年年”从来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祝福,它是具体的,是一年又一年的陪伴,是热气腾腾的年夜饭,是守岁时的闲话家常。而我,却把它理解成了“以后还有机会”。

    爷爷走后,我开始害怕过年。

    第一年,我照常回家。贴春联时,再没有人帮我扶梯子;包饺子时,再没有人悄悄在我饺子里塞硬币;看春晚时,身边的位置空着。零点钟声响起,全家人都很沉默,妈妈红着眼睛说:“要是你爷爷在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第二年,第三年……时间并没有让这种缺失变得容易承受,反而让遗憾发酵得越来越浓。我开始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想起他——在超市看到他爱吃的桃酥时,路过公园看见下棋的老人时,甚至只是天气转凉时。

    现在的我,学会了提前请假回家过年,学会了耐心听爸妈唠叨,学会了认真对待每一个承诺。因为我懂了,“岁岁年年”不是等来的,是用心过出来的。

    上个月,我梦见爷爷了。梦里他还是坐在老藤椅上晒太阳,看见我,笑眯眯地说:“囡囡来了啊。”我跑过去想拉住他的手,却醒了。

    枕头湿了一片。

    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那个铁盒子,轻轻抚摸着里面的每一样东西。窗外的天渐渐亮了,新的一天又开始了。

    岁岁年年终究成了岁岁念念。但念念不忘的,不只是遗憾,更是那些他教会我的事——关于爱,关于陪伴,关于如何珍惜眼前人。

    爷爷,又是一年快要过去了。你在那边还好吗?我啊,终于长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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