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易文章网
我愣住了，牙刷停在半空。
这是他离开的第三个月。镜子我一直擦，台面收拾得一尘不染，唯独这个笑脸，我始终没敢碰。好像只要它还在，那个清晨就还没有真正结束。
那是冬天，天亮得晚。他起得比我早，说要赶早班机。我睡得迷迷糊糊，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。等他收拾妥当，我挣扎着爬起来送他。他把我按回被窝里，说外面冷，别起来了。我听见他在浴室待了一会儿，然后是关门声，很轻。
等我彻底醒来，家里已经空荡荡的。走进浴室，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笑脸。镜子上的水汽还没完全散去，那个笑脸显得格外清晰，眼睛圆圆的，嘴角快咧到耳根。我能想象出他画这个笑脸的样子——一定是趁我还在睡，轻手轻脚地关上门，打开热水，等镜子蒙上雾气，然后用指尖认真地画下这个。
他从来不是个浪漫的人。不会买花，不会说甜言蜜语，纪念日总要我提醒。我们的生活很普通，上班下班，吃饭睡觉，偶尔为谁洗碗、谁倒垃圾拌几句嘴。他会把袜子扔得到处都是，我总跟在他后面捡；我做饭偶尔咸了淡了，他从不抱怨，默默地吃完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在出差前的清晨，在浴室的镜子上，给我画了一个笑脸。
我记得有一次，我工作上遇到了很大的挫折，整个人灰心丧气的。那段时间，我话变得很少，脸上也难得有笑容。他什么都没问，只是每天下班回来，会变着花样带点小东西——有时是一块我爱吃的蛋糕，有时是一枝路边摘的野花。一天晚上，我坐在沙发上发呆，他坐过来，用胳膊碰碰我，说：“给你变个魔术。”然后他伸出手，笨拙地比划了几下，最后在手心里画了个笑脸，举到我面前。我被他逗笑了，虽然那魔术蹩脚得很。他说：“看，还是会笑的嘛。”
还有一年冬天，我重感冒发烧，躺在床上起不来。他请了假在家陪我，隔一会儿就给我量体温，喂我喝水吃药。半夜我咳醒了，看见他靠在床头打盹，手还搭在我额头上。我轻轻一动他就醒了，迷迷糊糊地问我要什么。那时候，我觉得什么高烧、头疼，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。
这些细碎的片段，平时想不起来，都藏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。可看到镜子上这个笑脸，它们就全都涌了上来。
他画这个笑脸的时候，在想什么呢？也许什么都没想。只是觉得要出门几天，想留个记号，让我早上看到能心情好一点。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，这个随手画的笑脸，成了他留给我最温柔的东西。
这三个月，我过得并不好。刚开始是生气，气他说走就走，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。后来是担心，怕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。再后来，变成了害怕——害怕他回来的时候，我们会不会变得陌生，害怕时间和距离会把我们之间那点温暖都磨光。
我甚至开始怀疑，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。如果在乎，为什么能这么干脆地离开？如果不在乎，又为什么留下这个笑脸？
每天早晚，我刷牙洗脸的时候，都会看着这个笑脸。它已经开始模糊了，边缘有些残缺，像是被时间轻轻擦去了一角。我用干毛巾小心翼翼地绕着它擦拭，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没了。邻居来串门，好奇地问：“这画的是什么呀？怎么不擦掉？”我笑笑，没解释。他们不会明白，这个简单的笑脸，对我意味着什么。
它像一个无声的承诺，告诉我，无论相隔多远，他心里是有这个家的，是有我的。它提醒我，在那些琐碎的、甚至有些乏味的日常里，藏着多么深厚的温柔。它不是鲜花，不是礼物，没有任何实际用途，可它就是能让我在每一个觉得撑不下去的瞬间，重新获得力量。
昨天晚上，我收到他的信息，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，下周就能回来。我看着那条信息，又抬头看了看镜子上的笑脸。三个月来第一次，我伸出手，轻轻触摸那些线条。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，可心里却觉得温暖。
我没有擦掉它。就让它留着吧。等他回来，我要告诉他，这三个月，每天早上我是怎么对着这个笑脸刷牙，晚上是怎么对着它卸妆。我要告诉他，这个傻乎乎的笑脸，陪我度过了多少难熬的时刻。
然后，也许在某个清晨，我们会一起站在这里。镜子上会蒙着新的雾气，我会拉着他的手，在这个旧的笑脸旁边，再画上一个新的。两个笑脸挨在一起，就像这些年的我们——不完美，甚至有些粗糙，但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。
生活就是这样吧。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誓言，更多的是藏在细节里的温柔。一个随手画的笑脸，一杯睡前倒好的水，一句“路上小心”的叮嘱。它们像暗夜里的微光，虽然微弱，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。
镜子上的笑脸还在那里，静静地，就像他从未离开。而我知道，他马上就要回来了。这次，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画那个笑脸了。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：品易文章网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，仅可一观。
热门排行
阅读 (107)
1恋爱时的细心照顾，婚后的粗心忽略阅读 (98)
2在跨境电商做选品：从踩坑滞销到爆单的选品逻辑阅读 (92)
3市场调研助理：协助项目的问卷整理阅读 (90)
4他种的绿萝，我剪了枝阅读 (90)
5扫码领洗发水，收到后是小瓶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