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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书，其实书页很久没翻了。看着他踮起脚尖，伸长胳膊，衣服下摆跟着往上提，露出一截后腰。被子太重了，他抱个满怀，摇摇晃晃地从凳子上下来，踩实地面时才轻轻舒了口气。
这是结婚第七年。时间过得真快啊，快得我都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的话变少了。早上各自上班，晚上回家吃饭，他看手机，我看书，偶尔说几句也都是“物业费交了”“明天降温”这样的事。
他铺床铺得很认真，先把被套反过来，抓住两个角抖一抖，再整个人钻进去找被角的带子。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——以前他总是笨手笨脚的，系个被角要花好几分钟，现在却熟练得很。卧室的窗帘是他去年换的，说原来的太薄，早上阳光一照就醒不来；床头柜上永远有杯水，因为我半夜会口渴。这些细小的改变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，我们刚住在一起的那个冬天。租的房子没有暖气，晚上冷得睡不着。他把我冰凉的脚捂在肚子上，说“以后一定不让你冷着”。那时我们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，却有说不完的话，常常聊到深夜。
现在房子大了，床也大了，两个人之间却好像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。
他铺好床，用手把被面抚平，每一个边角都整理得妥妥帖帖。然后他转过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：“铺好了，今晚能睡暖和点。”
就这一句话。没有问我冷不冷，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摸摸我的手，试试我额头的温度。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——被子换好了，晚上不会冷了。
可是你知道吗？就在那一刻，看着铺得整整齐齐的床，看着他在夕阳里有些花白的鬓角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这七年，他记得我喝温水要刚好能入口的温度，记得我吃香菜但不喜欢它的味道太重，记得我每个月那几天会腰疼要垫个枕头。他记得所有关于我的细节，却不再用语言去表达。
晚上躺进新换的被子，蓬松柔软，带着阳光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。他很快就睡着了，呼吸均匀。我侧过身，在黑暗里看着他模糊的轮廓。
想起妈妈说过的话：“你爸一辈子没说过爱我，可是我知道，他把最好吃的都留给我，冬天总是先上床替我暖被窝。”那时我不懂，觉得爱就是要说出来的。现在躺在温暖的被窝里，突然懂了——有些人的爱，都藏在行动里了。
他翻了个身，无意识地把被子往我这边掖了掖，手碰到我的肩膀，停了一下，又缩回去。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，让我的眼泪突然就出来了。
原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。不说“冷不冷”，却知道什么时候该换厚被子；不说“饿不饿”，却会在我加班晚归时把饭菜温在锅里；不说“累不累”，却在我瘫在沙发上时默默接过我手里的活儿。
这大概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。没有那么多甜言蜜语，没有电视剧里的浪漫桥段，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，和日子里那些不经意的温柔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起得比他早。煮了粥，煎了鸡蛋——他喜欢单面煎，蛋黄要流心的。他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，看见餐桌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：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”
我也笑了，没说什么。有些话不用说，有些事做就好了，就像他这些年做的那样。
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，但每天晚上钻进被子时，都是暖烘烘的。这温暖不是问出来的，是他一点一点铺出来的，是他在无数个平凡日子里，用最朴素的方式积累起来的。
也许有一天，我们都会老去，会忘记很多事。但我相信，我会记得这些下午，记得他站在凳子上换被子的样子，记得那种不说出口却实实在在的温暖。这就够了，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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