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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以为这次也许真的结束了。冷战了三天，谁也没理谁。空气里都结着冰碴子。直到我下班回家，看见这封信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。我的心先是咯噔一下，然后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，有委屈，有赌气，也有一丝……微弱的，不敢承认的期待。我故意不去碰它，做饭，吃饭，洗澡，磨蹭到深夜，才终于深吸一口气，拿起了它。
信纸展开，密密麻麻的字扑面而来。开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道歉或者辩解，他写的是：
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，我猜你可能还在生我的气。我先不说对不起，因为我知道，有时候‘对不起’三个字太轻了，像风吹过一样，留不下任何东西。我想跟你聊聊，那天吵架时，我脑子里那些没来得及，或者说，被我的坏脾气堵住了的话。”
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。
他细细地回忆了我们争吵的那个下午，甚至还原了一些我当时气急败坏说出的、伤人的话。他没有回避自己的问题，他写道：“我当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立刻竖起了所有的毛，只想用最激烈的方式反击回去，保护我那可怜又可笑的‘自尊’。我明明看到了你眼里的失望和泪水，可我硬是扭过头，假装没看见。现在想想，我真蠢。赢了你，输了全世界，又有什么意思？”
看到这里，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，砸在信纸上，晕开一小团墨迹。是啊，我们总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，最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坏脾气。
接着，信的笔锋一转，他开始写我们刚认识的时候。他写第一次见我，我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，在阳光下笑得有点腼腆。他写我们第一次约会，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，还强装镇定。他写我给他做的第一顿饭，番茄炒蛋有点咸，但他吃得一口不剩。他写我熬夜为他织一条歪歪扭扭的围巾，他珍藏到现在，每年冬天都戴……
那些被我遗忘在岁月角落里的细节，被他一件件捡拾起来，擦拭干净，呈现在我面前。原来，他都记得。记得我爱喝半糖的奶茶，记得我怕黑，睡觉喜欢留一盏小夜灯，记得我开心时眼睛会弯成月牙，记得我每次说“没事”的时候，其实心里委屈得不得了。
他写道：“我爱上的，从来不是那个完美的你。我爱上的，就是这样一个会哭会笑、会犯傻、会闹小脾气的、真实的你。我爱你在厨房里哼着歌做饭的背影，也爱你窝在沙发里追剧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傻样；我爱你认真工作的专注，也爱你偶尔偷懒耍赖的小狡猾。我爱你的全部，包括那些连你自己都不太喜欢的棱角。”
“所以，”他继续写道，“那天吵架，我说了那些混账话，不是不爱你了，恰恰是因为太爱你，太害怕失去你。害怕你觉得我不够好，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。这种害怕让我变得像个刺猬，用最笨拙、最伤人的方式去试探、去确认你的爱。我知道这很幼稚，很不可理喻。对不起，是我的不安，伤害了你。”
信的最后一页，他写道：“这封信很长，谢谢你愿意看到这里。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，你对我有多重要。重要到每次争吵，都像是在我心里刮起一场海啸。我不敢奢求你的立刻原谅，我只希望，你能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。让我们学着更好地去爱，不是爱我们想象中的那个完美恋人，而是爱眼前这个，有着各种各样缺点，但真实、并且深爱着对方的普通人。”
“如果你还愿意，明天早上，给我煮碗面吧，像往常一样，加个荷包蛋。我会在家等你。”
信看完了，我早已泣不成声。厚厚的十几页信纸，捧在手里，沉甸甸的，全是他的真心。那一刻，所有的委屈、愤怒和不解，都像阳光下的冰雪，悄然融化了。我忽然明白，真正的爱，或许不是永远不吵架，而是吵完了，我们还愿意放下身段，笨拙地、真诚地，去把碎了的心，一片片捡起来，耐心拼好。
那一夜，我枕着那封信，睡得格外安稳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起了个大早，在厨房里忙碌着。当水烧开，面条下锅，氤氲的蒸汽弥漫开来时，我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。他站在厨房门口，有些局促，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和询问。
我没说话，只是把盛好的面端到餐桌上，上面卧着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。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，眼睛里像有星星亮了起来。他走过来，没有立刻吃面，而是从背后轻轻地、紧紧地抱住了我。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头，声音有些沙哑：
“面好香。”
那一刻，什么都不用说了。窗外的阳光照进来，暖融融的。我知道，风暴过去了，而我们，还在彼此的港湾里。那封长信，被我小心地收在了抽屉的最深处。它不只是一封道歉信，它更像一份爱的地图，在我们偶尔迷路的时候，提醒我们，来时的路有多美，彼此，有多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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