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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出去透透气。”他抓起外套，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有本事别回来！”我在他身后喊，声音抖得厉害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震得墙上的照片框都晃了晃。那是我俩在西湖边拍的合影，笑得没心没肺。
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。我刚才还气得浑身发抖，现在只剩下空落落的难受。倒在沙发上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。这是我们结婚第三年，好像什么都变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恋爱时觉得他连生气都可爱，现在连微笑都像是敷衍。
我盯着天花板发呆，想起第一次带他回家见父母。我妈在厨房忙活，他非要露一手，结果把糖醋排骨烧糊了，黑乎乎的一盘，他自己先夹了一块，嚼得嘎嘣响，还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外焦里嫩，别有风味。”把我爸逗得直乐。
那时候多好啊。
可现在呢？为谁洗碗能吵，为挤牙膏从中间还是从尾挤也能吵。生活把爱情磨成了碎片，我们就在这些碎片上行走，动不动就被扎得生疼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。我开始坐立不安——他手机没带，钱包也没拿。这个城市对我们来说都是异乡，他能去哪？
想起上次吵架，他也是这样摔门而去，两个小时后回来，手里拎着一袋糖炒栗子，闷声说：“街上买的，你爱吃。”然后我们就和好了，连句道歉都没有，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和好了。
可这次不一样。这次吵得更凶，话说得更绝。
我开始后悔。后悔那些脱口而出的狠话，后悔没在他转身时拉住他。婚姻到底是什么呢？不是永远不吵架，而是吵完了还想和你一起回家。
就在我胡思乱想快要崩溃时，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。
门开了，他站在门口，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，鼻尖冻得有点红。我们隔着整个客厅对视，谁都没说话。
然后我看见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——透明的塑料盒里，装着深红色的糖醋排骨，汤汁微微渗出，在袋底积了一小摊。那家店离我们家有三站地铁，要排队，他至少排了半小时。
“还热着。”他声音干巴巴的，把袋子放在餐桌上，“快吃吧。”
我站在原地没动，眼泪又开始往上涌，但这次不一样。
他换鞋，洗手，然后默默走进厨房拿碗筷。我看着他的背影，忽然发现他外套肩头湿了一小块——外面下雨了。
“你……”我张了张嘴，声音哽咽，“你淋雨了？”
“没事，小雨。”他摆好碗筷，筷子特意摆成我喜欢的方向。
我走过去，在餐桌前坐下。他打开盒子，糖醋排骨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，酸甜的，温暖的，像极了我们第一次在他狭小的出租屋里做饭时的味道。
“我走了很远，”他突然说，“本来想去公园坐坐，但走着走着，就走到那家店了。”
我夹起一块排骨，咬了一口。还是那个味道，酸甜适中，外酥里嫩。眼泪终于掉下来，落在米饭里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。这三个字在今天这场争吵中谁都不肯先说，现在却如此自然地说出了口。
他摇摇头，也夹了一块排骨：“我也有错。”
我们安静地吃着饭，谁都没再提吵架的事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糖醋排骨的酸甜在嘴里化开，像一种和解，不是谁对谁错的和解，而是“我还愿意”的和解——我还愿意在生气时记得你爱吃什么，还愿意在冷战后为你买一份热乎乎的饭菜，还愿意和你一起，把这条不好走的路继续走下去。
吃完后，他主动收拾碗筷，我起身要帮忙，他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：“我来吧。”
我站在厨房门口，看他笨拙地洗碗，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踏实。墙上的合影还在那里，照片里的我们依然笑得灿烂。
后来他告诉我，那天他确实很生气，走到小区门口就想回来了。但想起我说过，最喜欢那家店的糖醋排骨，排骨选的都是肋排，炸得恰到好处，糖醋汁调得特别正宗。于是他就坐地铁去了，排队的时候气慢慢就消了。
“看着那些排队的夫妻，有的也在拌嘴，有的有说有笑，我就想，咱们也就是普通夫妻中的一对。”他说这话时有点不好意思，“吵架归吵架，日子还得过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我知道你肯定在家哭呢。”
我捶了他一下，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。
现在我们还偶尔吵架，但他再也不摔门而出了。最多去阳台抽根烟，或者下楼倒个垃圾，回来时手里总会拎点东西——有时是酸奶，有时是水果，都是我爱吃的。
而那道糖醋排骨，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。它不再只是一道菜，而是我们婚姻里的一个小小的灯塔。在生活的狂风暴雨里，它提醒着我们：即使吵得再凶，即使气得再狠，我还是记得你爱吃什么，还是愿意穿过半个城市，为你买一份热乎乎的吃食带回家。
这大概就是婚姻最朴素的模样——不是永远浪漫，而是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，在争吵和和解的循环中，依然选择相爱。糖醋排骨的酸甜，恰如婚姻的滋味，有酸有甜，但终究是让人眷恋的、温暖的味道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，谁都没说话，但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。窗外，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，每一盏灯下，大概都有这样的故事在上演——吵架，出走，然后带着对方爱吃的食物回家。
而生活，就这样继续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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