具体为什么现在倒有点记不清了,好像是他答应周末陪我去新开的书店,结果临时又要加班。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但那种累积的失望一下子涌上来——总是这样,工作永远排在第一位。我把手机调成静音,面朝里躺在床上。听见他下班回家的开门声,换鞋,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了一下,然后轻轻走开了。
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信号:我生气了,需要一个人静静。他知道这时候任何解释都会让我更烦躁,所以选择暂时消失。
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。我竖起耳朵听,是碗柜开合的声音,冰箱门打开又关上,还有塑料袋窸窸窣窣。奇怪,平时这个点我们通常点外卖,因为两个人都累得不想做饭。他在干什么?好奇心像小爪子轻轻挠着,但我固执地不肯翻身。凭什么我先理他?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真的受伤了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房间里暗下来,只有窗外路灯透进一点昏黄的光。我听见烤箱“叮”的一声,然后是烤盘放在料理台上的声音。接着,一种熟悉的甜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——是黄油受热后那种温暖醇厚的香气,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奶香和一丝焦糖的甜。
是曲奇。而且不是普通的曲奇,是那种边缘酥脆、中间软韧的美式软曲奇,我最爱吃的那种。
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三年前,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个冬天。我重感冒发烧,什么都吃不下,他急得团团转。后来不知从哪找来食谱,在狭小的出租屋厨房里折腾了一下午,烤出了一盘歪歪扭扭的曲奇。那时他笨手笨脚的,不是黄油没打发好,就是面粉筛得不匀,烤出来的曲奇有的糊了有的还没熟。但我靠在厨房门框上,看他专注的背影,额角还有面粉,突然就觉得,就是这个人了。
那盘失败的曲奇,我一块不剩地全吃完了。
空气中的甜香越来越浓,我几乎能想象出厨房里的情景:烤盘上整齐排列着圆形的面团,在热力作用下慢慢摊开,边缘开始呈现漂亮的金黄色。他一定守在烤箱前,透过玻璃门观察着曲奇的变化,生怕一不小心就烤过头。
其实早就不生气了。在这样具体的、带着温度的香气里,那些抽象的情绪慢慢消散。我开始想起他的好——想起我熬夜加班时他总会默默在我手边放一杯温牛奶;想起我随口说想吃什么,第二天那道菜就会出现在餐桌上;想起每次我焦虑失眠,他粗糙的手掌一下下轻拍我的背,像哄孩子一样。
我们之间,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,更多的是这些琐碎的、日常的温柔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在门口停下。我赶紧闭上眼睛,假装睡着。门被轻轻推开,他走进来,没有开灯,只是把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。那香甜的气息更近了,热乎乎的,刚出炉的样子。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,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。然后他俯下身,极其轻柔地把我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,指尖碰到耳朵的瞬间,我几乎要装不下去了。
他走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
我睁开眼,扭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瓷盘,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六块曲奇,每一块都烤得恰到好处,金黄诱人。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,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字:“对不起,周末一定补上。先吃点甜的。”
我拿起一块,还温着,咬下去,外层酥脆,里面柔软,融化的巧克力豆在齿间流淌。太甜了,甜得我鼻子发酸。
走出房间,他正坐在餐桌前,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,听见声音抬起头,眼神里有些小心翼翼。我走过去,把另一块曲奇塞进他嘴里。他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,嘴角还沾着饼干屑。
“好吃吗?”他问。
我点点头,在他旁边坐下,头靠在他肩膀上。他身上的味道和曲奇的甜香混在一起,成了我记忆中最安心的气息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天他特意提早结束工作,跑去超市买材料。面粉用完了,他翻箱倒柜才在储物柜深处找到一袋新的;巧克力豆不够,他把我们之前囤的黑巧克力掰碎了掺进去;甚至因为我说过喜欢海盐焦糖口味,他还在一些曲奇上撒了几粒海盐。
所有这些,他都是在寂静中完成的。没有邀功,没有解释,只是默默地,用我最无法抗拒的方式,搭建起和解的桥梁。
现在,每当我觉得生活琐碎、爱情褪色的时候,就会想起那个傍晚。想起透过卧室门缝飘进来的甜香,想起床头那盘还温热的曲奇,想起他在黑暗中轻抚我头发的温柔。
原来最深的爱,往往不是说出来的,也不是在鲜花和誓言里。它藏在生气时的静默里,藏在烤箱温热的灯光里,藏在那盘恰到好处的甜点里——当我背过身去,他选择用我最熟悉、最渴望的方式,默默地把我的世界重新变甜。
而我们之间,不需要太多言语。一盘甜点,一个夜晚,足够让所有的委屈冰消雪融。毕竟,生活这么苦,能有个人记得给你加点糖,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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