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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年锡婚，感恩有你。”配文后面跟着三颗爱心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今天也是我的结婚纪念日。或者说，曾经是。
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，照片一张张掠过——他们紧握的双手特写，无名指上的对戒闪着光；姐夫给姐姐夹菜时眼里的温柔；最后一张是两人脸贴脸的自拍，笑容那么自然，仿佛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。
我关掉手机，把脸埋进膝盖。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，昏黄的光线把影子拉得很长。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，还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。这个两居室的公寓，自从半年前他搬走后，就显得特别空旷。
十年。姐姐姐夫携手走过的这十年，正是我和林森从相爱到分开的这十年。
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。遇见林森那年，我二十三，他二十五。朋友聚会上，他坐在角落弹吉他，唱的是老狼的《同桌的你》。灯光打在他侧脸上，睫毛很长。后来他告诉我，那天我穿着白裙子推门进来，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世界。
我们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。刚毕业那会儿，挤在二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，冬天没有暖气，我们就裹着同一条毯子看电影，他把我的手揣进他毛衣里暖着。发第一个月工资，他带我去吃人均一百的自助餐，两人撑得扶墙出来，在深夜的街道上笑得像两个傻子。
第三年结婚，婚礼很简单，但他在台上说誓词时哭了，说会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。台下的亲朋好友都鼓掌，我妈抹着眼泪说这孩子实在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
大概是第五年吧。他升了部门经理，应酬越来越多。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吃晚饭，习惯把冷掉的菜放进冰箱，习惯在深夜醒来摸摸旁边空着的枕头。我们的话变少了，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，好像只隔了几百个沉默的夜晚。
有一次我生日，他答应早点回来。我从下午开始准备，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，蛋糕上写着“永远爱你”。等到菜凉了，蜡烛烧短了一截，他才带着酒气进门，说对不起忘了。那晚我们大吵一架，我摔了那个蛋糕，奶油溅在墙上，像我们一团糟的生活。
他蹲在地上擦奶油时，我突然想起求婚那天，他手抖得差点拿不稳戒指。现在他的手很稳，一下下擦着地板，没有抬头看我。
最后一次纪念日，是去年今天。我说出去吃吧，他说好。餐厅里坐满了庆祝的情侣，我们等位时很安静，他一直在回工作消息。终于坐下后，我们努力找话题，像完成某种仪式。他送我一条项链，我说谢谢；我送他皮带，他点点头。然后继续沉默地切牛排。
那时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，突然觉得很陌生。这个坐在我对面的人，我曾经那么熟悉他掌心的温度，他笑时眼角的纹路，他睡觉轻微的鼾声。可现在，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。
回家路上，在小区门口看见一对年轻情侣。女孩踮脚给男孩围围巾，男孩趁机亲了她额头一下，两人笑作一团。我下意识去看林森，他也在看他们，眼神复杂。那一刻我知道，我们都想起了从前的我们。
离婚是他提的。很平静，没有争吵。他说觉得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是消耗，不如放手。我沉默了很久，说好。
搬走那天，他把吉他留给了我。“以后没人弹给你听了。”他笑着说，眼睛有点红。门关上的那一刻，我才允许自己哭出来。
朋友圈又亮了一下。姐姐更新了状态，是姐夫准备的惊喜礼物——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。照片里姐姐惊喜地捂着嘴，姐夫一脸得意。
多像啊，曾经林森也是这样。记得第三年纪念日，他偷偷学了我最爱的那首《最浪漫的事》，弹得磕磕巴巴，但我哭得稀里哗啦。他说以后每年纪念日都弹给我听，直到变成老头子。
可是没有以后了。
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那把吉他，上面落了层薄灰。手指轻轻拨动琴弦，发出生涩的声响。学琴是他一直想教我的，可我总说忙，等有空再说。
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了，却再也没有那个在身边弹琴的人。
窗外下起了雨，淅淅沥沥敲在玻璃上。我抱着吉他坐在窗前，看雨滴划过窗面，像一道道泪痕。这个城市有八百万人，今晚有多少人在庆祝纪念日，又有多少人和我一样，在安静的房间里独自怀念？
姐姐又发来消息：“下周家庭聚会，记得带林森来啊，妈说好久没见他了。”
我看着那条消息，不知道该怎么回。最后只打了两个字：“好的。”
就让这个谎言再延续一会儿吧。至少在家人心里，我们的婚姻还活着，还和姐姐姐夫的一样，正在庆祝第十个年头。
雨下得更大了。我把吉他放回角落，关掉灯，让自己彻底沉入黑暗里。十年，三千六百多个日夜，最后只剩下通讯录里一个不会再拨打的号码，和这个再普通不过的、下着雨的夜晚。
远处不知谁家在放烟花，隐约的光透过窗帘，在天花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。我闭上眼，听见雨声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吉他声，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过去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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