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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婚是在腊月里，刚过完小年。新家的一切都还透着点生疏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大多是我妈和婆婆给添置的，亮晶晶的，还没怎么沾过烟火气。眼看着年三十到了，我们小两口一合计，决定这第一顿年夜饭，谁也不麻烦，就咱俩自己折腾。现在想想，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。
年三十下午，我们才提着大包小裹从超市“鏖战”归来。塑料袋摊了一地，红的绿的，鸡鸭鱼肉、蔬菜瓜果，堆了满满一厨房台面。我俩系上围裙，对着手机上搜来的菜谱，面面相觑。
“老婆，这个鱼……是直接蒸，还是得先划几刀？”他拎着那条还在瞪眼的鲈鱼，有点无从下手。
“菜谱上说，要改花刀，用葱姜料酒腌一下。”我凑过去看，指挥着他。他手忙脚乱地按住滑溜溜的鱼身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，不像在处理食材，倒像在拆弹。
我这边呢，负责准备他的家乡菜——红烧肉。切五花肉块就是个下马威，肉皮韧，肥肉滑，我笨拙地握着刀，切出来的肉块大的大，小的小，毫无美感可言。热锅凉油，把冰糖放下去炒糖色，火候没掌握好，一下子冒起了浓烟，糖瞬间变得焦黑发苦。厨房里顿时烟雾弥漫，呛得我们直咳嗽。他赶紧过来关火，开窗，用手扇着风，哭笑不得地说：“咱这第一道菜，是准备做‘炭烧风味’吗？”
失败了一次，我们反而放松了。相视大笑起来，那种因为不熟练而产生的紧张感，一下子消散了不少。清理了锅子，重头再来。这一次，他守在锅边帮我看着火，我则严格按照菜谱，一小步一小步地操作。当冰糖终于融化成一锅漂亮的枣红色糖浆，我把肉块倒进去，“刺啦”一声，香气伴随着油沫升腾起来时，我们俩不约而同地“哇”了出来，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科学实验。
接下来的过程，就是一场充满笑料的协同作战。他剥蒜，弄得满手蒜味，还非要凑过来让我闻；我打鸡蛋，蛋壳掉进了碗里，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出来，还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加了钙质，更营养。”我们为了饺子馅的咸淡争执着，最后只好舀了一小勺在锅里煎熟，一人一半尝了，才达成共识。厨房里一片狼藉，洗菜池堆满了碗碟，台面上洒着面粉、菜叶，但我们的笑声却从来没断过。
等那盘象征“年年有余”的清蒸鲈鱼、那锅色泽红亮诱人的红烧肉、还有我们自己包的、形状千奇百怪的饺子……一道道被端上餐桌时，窗外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，连绵不绝了。抬头一看墙上的钟，竟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。
我们俩累得几乎瘫倒在椅子上。但看着那一桌子虽然卖相普通，却凝聚了我们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心血的作品，心里那份满足和成就感，简直要满溢出来。
没有长辈在场，不用讲究什么规矩。我们开了瓶红酒，给彼此的杯子斟上。
“新年快乐！”两只高脚杯碰在一起，声音清脆。没有长篇大论的祝酒词，但彼此眼里的笑意和温柔，比任何话语都真切。
我先夹了一块他做的红烧肉放进嘴里，肥而不腻，软糯香甜，竟然意外地成功。他尝了一口我主导的饺子，连连点头：“嗯！馅调得真香！”
那顿饭，我们吃了很久。一边吃，一边回味着刚才在厨房里的种种糗事，笑得前仰后合。我们聊着对新的一年的憧憬，聊着要把这个小家布置成什么样子，聊着将来……窗外是万家灯火，窗内是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、小小的温暖世界。食物的香气混杂着洗洁精淡淡的味道，萦绕在鼻尖，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，实实在在的生活气息。
吃完饭，收拾完厨房，已是深夜。我们并肩站在阳台上，看着零星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。手牵着手，谁也没说话。身体是疲惫的，心里却被一种巨大而安稳的幸福填得满满的。
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所谓家的味道，所谓婚姻的实质，或许就藏在这顿忙乱到深夜的年夜饭里。它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，而是愿意一起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；是在手忙脚乱时彼此搭把手的默契；是把一盘炒焦的菜也能笑着吃下去的包容；更是共同创造并分享那份“我们在一起”的踏实与温暖。
那一夜的灯光，那一桌菜的滋味，还有他鼻尖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面粉，都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。往后的岁月里，我们或许会做出更精湛的菜肴，会度过更多热闹的除夕，但那个笨拙、忙碌、却充满了纯粹快乐的夜晚，永远是我们婚姻生活中最珍贵、最温暖的一块基石。它告诉我，只要身边是那个对的人，再琐碎的日常，也能过成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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