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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平常的就是闯红灯了。真的，都不叫“闯”，叫“蹭”。看着对面绿灯开始闪了，倒数还有三五秒，根本等不及它变红，车把一拧，“嗡”地一下就窜出去了。心里盘算得可精了：这个路口抢过去，能省下一分半；下个路口再抢一下，又能省一分钟。几个路口下来，一单可能就刚好卡在超时前那几秒送到。那时候脑子里没别的，就一个念头——“快”！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！
有一次，我接了个老小区的单，那地方七拐八绕，导航进去都犯迷糊。眼看时间只剩八分钟，正常绕路肯定来不及。我瞅见小区围墙边上有个缺口，能通到后面一条巷子，穿过去能省老大一截。但那根本不是路，是两栋楼之间的缝隙，窄得只够一辆车过去，地上还全是碎砖头和烂泥。我也没多想，一头就扎了进去。里面黑乎乎的，车头灯照过去，光柱都在晃。车轮压在碎砖上，“咯噔咯噔”响，车子颠得像是要散架。我心悬在嗓子眼，两只手死死攥着车把，生怕一不小心滑倒，或者卡在里头出不来。那几十米，感觉比跑了几公里还长。好不容易冲出来，回到大路上，回头看一眼那黑黢黢的缝，自己都后怕：这要是半道上车坏了，或者摔了，人伤了，餐洒了，那可怎么办？可当时，冲出巷子看到时间又多了三分钟，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——“值了！”
真正让我吓破胆的，是去年冬天的那一回。那天雨下得特别大，天阴得跟傍晚似的。我手上有四单，路线排得死死的。最后一个订单，眼看就要超时，偏偏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。红灯亮着，长长的几十秒。雨点子“噼里啪啦”砸在头盔上，声音大得吓人。我盯着那读秒器，心里像有猫在抓。旁边有小车“嗖嗖”地过去，溅起老高的水花。我脑子里两个人在打架，一个说：“等等吧，安全第一，扣点钱就扣点钱。”另一个声音更大：“就剩两分钟了！这一单超时，前面几单的奖励全没了！冲过去，就快这一下！”
我一咬牙，电门拧到底，车子猛地冲了出去。就在我冲到路中间的时候，左边一辆黑色轿车，一点没减速，按着刺耳的喇叭就冲了过来！我永远忘不了那一下，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，那车头的大灯在雨幕里变得特别亮，特别刺眼。我完全是本能地把车把往右边死命一拐，整个人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。那辆车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轮冲过去的，带起的风和水汽，扑了我一身。
我停在马路对面，整个人都僵了。心脏“咚咚咚”地跳，快得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。手是冰凉的，但手心全是汗，攥着车把都在抖。雨水流进脖子里，我都感觉不到凉。我就那么愣在那儿，喘着粗气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回过神。后怕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从头到脚，一阵阵发麻。我刚才……差点就没了啊。就为了那几分钟，为了那几块钱？要是真撞上了，我家里人怎么办？我老婆孩子怎么办？
那天后来那单我还是超时了。顾客开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，我没解释，也顾不上解释，只是木然地递过餐，说了一句“不好意思，您的外卖”。下楼的时候，腿还是软的。我坐在电瓶车上，在雨里待了很久，没力气再点“接单”。我看着街上依旧来来往往的车辆，看着那些和我一样穿着各色工服的骑手兄弟在车流里穿梭，心里堵得厉害。
从那以后，我好像变了个人。看到红灯，脚不由自主就会搭在刹车上。再着急，也告诉自己，等等吧。有时候眼看要超时，我会提前给顾客打个电话，老老实实说：“您好，我可能还要几分钟，路上有点堵，实在抱歉。”大多数人都挺好说话，回一句“没事，不急，你慢点骑”。听到这个，心里那块石头“哐当”就落了地，比什么都踏实。
现在我还是每天跑在路上，风里来雨里去。手机上的倒计时依然在跳，系统的派单依然催得紧。但我知道，送到的每一餐是工作，平安回的家才是生活。时间再紧，紧不过生命的弦；单子再重要，重不过等你回家吃饭的人。这条路还长，我得稳稳当当地跑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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