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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睁开眼，摸过手机一看，五月二十号。心里咯噔一下——坏了，彻底忘了。今天是我和妻子小雅的结婚纪念日。
她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，我躺在床上，脑子飞快地转。现在订花？太俗。买礼物？来不及挑有意义的。说“晚上出去吃”？明显是临时起意。这些年来，小雅为我付出的太多，而纪念日这种日子，她嘴上说着“不用过”，可我知道她在乎。
突然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。既然已经忘了，何不把这个“忘记”变成惊喜的一部分？
我起身走到书房，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那个铁盒子。里面装着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的所有记忆：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，她写给我的第一张纸条，一起去旅行的登机牌，还有她怀孕时拍的B超照片。纸张都有些发黄了，但每一个细节都还清晰。
小雅在门外说：“早餐好了。”
“来了。”我把盒子藏好，心里已经有了计划。
上班路上，我给助理打了个电话：“今天所有会议改期，有急事你帮我处理。”然后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。老板娘还认得我：“好久没见你们来了。”
我笑了笑，选了我们当初坐的那个角落位置。点了一杯她最爱的拿铁，从包里拿出信纸。对，我决定手写一封信。
笔尖落在纸上，往事就涌了上来。
“亲爱的小雅，”我写道，“今天早上醒来，我发现我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。但奇怪的是，我忘记的只是日期，其他的，每一件小事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我写到了2008年冬天，她熬夜给我织围巾，手指都被针扎破了，却笑着说“不疼”。写到了2012年我失业那三个月，她每天下班还绕路去买我爱吃的糖炒栗子，假装是顺路。写到了2019年她生女儿时，我在产房外来回走了上万步，护士出来说“母女平安”时，我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。
写着写着，我的眼睛湿了。原来这些年，她给我的远比我意识到的要多得多。
中午我去买了她念叨很久却没舍得买的一条裙子，还有她最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。然后回家开始布置。
我在客厅挂上了我们每年纪念日的合影，从2005年到去年，一共十六张。每张照片下面都写了一段回忆。最早的那张，我们才二十出头，笑得没心没肺的。最近这张，眼角都有了细纹，但握着的手更紧了。
接着我翻出旧手机，把我们这些年的短信一条条抄下来——是的，那时候我们还用短信。2006年3月14日：“明天见面我给你带早餐。”2009年8月7日：“加班别太晚，我给你留了汤。”2015年11月23日：“爸妈来了，带了你自己种的蒜苗。”
原来最打动人的，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，而是这些琐碎日常里的牵挂。
下午四点，我给她最好的朋友发了信息，请她帮忙找个理由让小雅晚点回家。然后我开始做饭——都是她最爱吃的菜，虽然手艺一般，但每道菜都有我们的故事。番茄炒蛋是我们穷学生时代最常做的，清蒸鱼是她坐月子时我学会的，就连最简单的炒青菜，也让我想起刚结婚时，我们在那个小厨房里轮流做饭的日子。
六点半，一切准备就绪。客厅的灯串亮起来，柔和的音乐流淌着，桌上摆着信、礼物和晚餐。我紧张得手心出汗——不是担心她不喜欢，而是突然意识到，我早该这样好好表达我的感谢了。
七点整，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。
小雅推门进来，愣在门口。她看着满屋的照片，又看看我，眼睛慢慢睁大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纪念日快乐。”我走过去抱住她，“虽然我说晚了十二个小时。”
她一张张看着那些照片，读着下面的文字，时而笑出声，时而抹眼泪。读到那封信时，她哭得厉害，肩膀一抖一抖的。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哭。
“我以为你真的忘了。”她哽咽着说。
“日期是忘了，但这些，”我指着满屋的回忆，“这些我一件都没忘。”
那晚我们没怎么吃菜，就坐在地板上，一张张照片看过去，一个个故事讲出来。说到第一次我给她过生日把蛋糕烤糊了，她笑得前仰后合；说到她爸爸生病我连夜坐火车赶去，她又红了眼眶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她靠在我肩上，“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。不是这些东西，是你都记得。”
我握紧她的手。是啊，我都记得。记得她为我放弃的出国机会，记得她每次把我冰凉的脚捂在怀里，记得我母亲生病时她守在病床前的日日夜夜。这些年来，她把我的生活过得像她的，而我却曾把这些付出视为理所当然。
深夜，我们都睡不着。小雅突然说：“其实我早上就知道你忘了。”
“那你不生气？”
“生气啊。但我更生气的是，我发现自己也在慢慢忘记。忘记我们为什么相爱，忘记当初为什么选择彼此。”
我沉默了。这大概就是婚姻最真实的样子——不是不会忘记，而是忘记了还能想起来，懈怠了还能重新用心，平淡了还能再创造惊喜。
后来我在那封信的末尾加了一段话：“也许我们还会忘记很多事，会吵架，会疲惫，会怀疑。但没关系，只要我们愿意像今天这样，时不时地把这些记忆拿出来晒晒太阳，我们的爱情就不会发霉。纪念日快乐，不是庆祝我们记得，而是庆祝我们即使忘了，也还能找回彼此。”
现在，每年纪念日我们都会做一个记忆盒子，把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收进去。不是为了证明我们不会忘记，而是为了某一天，当我们不小心又忘了的时候，能像这样，用心的方式，把彼此找回来。
这大概就是婚姻最温柔的模样——在遗忘与记起之间，我们选择了后者。在敷衍与用心之间，我们选择了后者。在所有的可能里，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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