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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子蒙住头，眼泪却止不住。心里数落着他的不是——总是这样，从来不肯让着我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听见门轻轻开了。我赶紧闭眼装睡。他的脚步声停在床前，站了一会儿，又出去了。
再回来时，他手里端着一盆热水。蒸汽袅袅上升，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特别温柔。他把盆放在床边，轻轻坐下。
“脚这么冰，怎么睡得好。”他自言自语似的说，声音很轻。
我的脚确实冰凉——每到冬天就这样，像两块冰。他小心地握住我的脚踝，动作轻柔得让我鼻子发酸。刚才吵架时的那股倔强，在这一刻突然就瓦解了。
他的手很大，很暖。先是用温水把我的脚淋湿，然后一点点揉搓。从脚背到脚心，再到每个脚趾缝，仔仔细细，像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工作。
“还生气吗？”他问，声音里带着试探。
我没回答，但脚在他手里微微动了一下。他懂了，继续默默地洗着。
记得刚在一起那年冬天，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脱袜子，不好意思地把冰凉的脚藏起来。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去，直接塞进自己毛衣里，贴在最暖和的肚皮上。我惊得想抽回来，他却按得紧紧的：“别动，我给你暖暖。”
那时我们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，暖气不好，但他总是先上床，把我的位置焐热了才让我睡。夜里我脚冷往他身上贴，他从来不会躲开，哪怕在睡梦中也会下意识地抱住我的脚。
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忘记了这些温暖呢？工作越来越忙，话越来越少，为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。
水渐渐凉了。他拿过干毛巾，把我的脚包起来，一点点擦干。然后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没想到的事——他把我的脚抬起来，轻轻放在了自己肚子上，就像多年前那样。
隔着薄薄的睡衣，他肚子的温度传过来。我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们几乎同时开口。
他笑了，眼角有了细纹。我才发现，我们已经不是当年那对在冬夜里互相取暖的年轻情侣了。
“其实去谁家吃饭都一样，”他说，“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。这周你天天加班，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。”
我愣住了。原来他执意要安排周末活动，是因为这个。
“我的脚重不重？”我轻声问。
“重啊，”他说，“但习惯了。这么多年，不都是这么过来的？”
是啊，这么多年。从二十出头到三十好几，从租房子到有了自己的家，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——孩子现在睡在隔壁房间。我们的爱情，早就不再是鲜花巧克力的浪漫，而是融进了这些最平常的细节里。
他继续用手捂着我的脚。这个曾经理所当然的动作，在今晚显得如此珍贵。
“明天去你家吧，”他说，“我买了你爸爱喝的酒，放在车后备箱里，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。”
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，只是在用他的方式爱着我，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固执，差点错过了这份心意。
“以后别吵了，”他拇指摩挲着我的脚背，“吵完了还得我给你暖脚，亏的是我。”
我破涕为笑，用脚趾轻轻戳了戳他的肚子。
那晚后来，我们聊了很多。关于工作，关于孩子，关于明年想一起去旅行的地方。我的脚在他怀里慢慢暖和起来，连心里都暖了。
现在想想，婚姻大概就是这样吧。会有争吵，会有误解，但总有一个人的温度，能融化所有的冰冷。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记住这个温度，在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，再多停留一会儿。
就像他常说的：“夫妻没有隔夜仇，何况你的脚这么冰，没有我你可怎么办？”
是啊，没有他，我可怎么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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