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普通的周五下午,我刚下班,手机就响了,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,强子。我们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,他爸我妈都互相认识,谁家有点事,另一个肯定第一个冲上去帮忙。电话里,强子的声音听着有点急,但语气还是跟往常一样。
“兄弟,忙不?帮个忙,急事。”
“你说,啥事?”我一边发动车子,一边应着。
“是这样,我这边生意上有点款子要周转一下,我自己的卡不太方便。钱先打到你卡上,你帮我取出来,或者转给另外几个人就行,很快,就倒个手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放心,绝对干净,就是走走账,给你添麻烦了,完事儿了我请你吃大餐。”
我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?说实话,没多想。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:强子不会坑我,他生意做得不错,可能就是税务上或者别的什么不方便吧。朋友开口了,又是这种“举手之劳”,我要是拒绝,显得多不够意思?以后还怎么见面?那种“哥们儿义气”瞬间就占了上风。
我甚至还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:“就是帮转个钱,又不是让我去干什么违法的事,能有多大问题?”
我几乎没犹豫,就答应了:“行啊,账号发我,要转给谁你也发我。跟我还客气啥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,我当时真是蠢得可怜。法律意识淡薄得像张纸,又被所谓的“友情”蒙住了眼,完全没意识到,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就按照强子的指示操作。他的钱分几笔打到了我的银行卡里,每次几万到十几万不等,然后我又根据他提供的不同姓名和账号,把这些钱分批转了出去。整个过程,我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,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收款、转账的动作。中间有那么一瞬间,我看着那些陌生的收款人名字,心里也掠过一丝不安,但很快就被“帮朋友忙”的念头压下去了。我还想着,等这事完了,得好好“敲”强子一顿饭。
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,强子说事情办完了,特别感谢我。我还乐呵呵地跟他开玩笑,说记得欠我一顿饭。
平静的日子没过一个月。那天我还在公司开会,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,进来了几位穿着制服的人,出示了证件——是警察。说我涉嫌“掩饰、隐瞒犯罪所得罪”,要我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。
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,脑袋里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会议室里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那种惊愕、探究、怀疑的眼神,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我被带出公司的时候,感觉脚下的路都是软的,天旋地转。
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,听着警察的讯问,我才一点点拼凑出事情的真相。强子所谓的“生意款”,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钱,是电信网络诈骗来的赃款!他参与了那个诈骗团伙,负责找卡“洗钱”,而我就是他找到的“卡农”之一。我帮他转移的那些钱,背后是无数个被骗子骗走养老钱、看病钱、学费的受害者!
警察给我看了一些受害者的报案材料,有老人被骗走了毕生积蓄,跪在派出所门口老泪纵横;有大学生被骗了学费,差点想不开跳楼……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,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羞愧、后悔、愤怒,各种情绪拧成一团,堵在胸口,让我几乎窒息。
我这才明白,我那个“举手之劳”,不是在帮朋友,我是在给骗子当帮凶!是在喝那些受害者的血!我所谓的“哥们儿义气”,成了犯罪链条上冰冷的一环。我蹲在冰凉的墙角,用头使劲撞着墙,恨不得把自己撞醒。可一切都晚了。
后续的事情,像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噩梦。我被刑事拘留,然后逮捕。家人为我担惊受怕,一夜白头;工作丢了,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;朋友们知道后,看我的眼神都变了,纷纷远离。那种众叛亲离、被社会抛弃的感觉,比坐牢更让人难受。
开庭那天,我站在被告席上,不敢抬头看法官,更不敢去看旁听席上父母苍老而痛苦的脸。检察官宣读起诉书,列举着我的“罪状”,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我身上。我的辩护律师尽力了,但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我确实做了。
最后,法官宣判了。我因犯掩饰、隐瞒犯罪所得罪,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,缓刑一年,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。
听到判决,我两腿一软,差点没站住。有期徒刑,罚金……这些以前只在电视里听到的词,如今真真切切地落在了我身上。我成了一个有案底的人。这个烙印,会跟着我一辈子。
缓刑期间,我必须要定期到司法所报到,接受社区矫正,人身自由受到限制,不能随便离开居住地。每个月都要进行思想汇报,参加公益劳动。那一年,我活得像个影子,抬不起头,看不到未来。那一万块的罚金,我也如数上缴了,那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,更是为我那愚蠢的“义气”买的单。
至于强子,他作为主犯之一,判得比我重得多。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。那段所谓的“铁哥们儿”情谊,在法律的审判下,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堪一击。
现在,事情过去很久了,但我身上的枷锁还在。很多正规公司招聘都要看无犯罪记录证明,我连投简历的资格都没有。只能打点零工,或者在一些不要求这个的小公司混口饭吃。父母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,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催我事业有成了,他们只希望我平平安安。每次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,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。
我用一次愚蠢的“帮忙”,换来了一生的教训。我多想回到那个周五的下午,在强子打来电话的时候,能冷静地问一句:“这钱到底是哪来的?”或者,干脆地拒绝他:“对不起,这个忙我不能帮。”
可惜,人生没有如果。
所以,朋友们,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:当朋友找你“倒钱”、“走个账”,无论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,无论你们关系多铁,都请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拒绝!这不是不够朋友,这是在保护你自己,也是在坚守法律的底线。你不知道那笔钱背后,藏着多么肮脏的勾当,流淌着多少受害者的眼泪。千万别像我一样,等到手铐戴在手上,判决书拿到手里,才追悔莫及。到那时,毁掉的不只是你的前程,还有你整个家庭的生活,和你作为一个“好人”的尊严。这个代价,真的太沉重了,沉重到用一辈子去偿还,都偿还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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