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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吗？”她问。
我放下手里的工作，回了句：“在呢，好久不见啊。”
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，反反复复好几回，最后发来一段长长的文字。她说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，手术需要五万块钱押金。她刚说完这段话就撤回了，然后又发来一句：“算了，没事。”
这个细节让我心里一紧。撤回消息这个动作太像真实的犹豫了——就像我们向人求助时那种进退两难。我立刻问：“阿姨怎么了？需要帮忙吗？”
她说不想麻烦别人，但实在没办法了，还差两万。说着发来一张医院病房的照片，一位老人躺在病床上，鼻子里插着管子。
我的记忆突然回到高三那年。有次我发烧没去上课，林小雨晚上来自习室，悄悄在我桌斗里塞了一盒退烧药和一张纸条：“快点好起来，没人跟我抢辣条了。”那个总爱笑的姑娘，现在该有多着急。
“账号发我。”我打字的手有点抖，“别着急，阿姨会没事的。”
她发来一个工商银行的账号，名字是她老公的。解释说自己的卡限额了，转不进去。这理由听起来合理——人在紧急情况下，用配偶的账户太正常了。
去银行转账的路上，我还特意在高中同学群里确认了一下。林小雨最近确实没说话，但也没人提起她母亲生病的事。我想，也许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。
在ATM机前，我按她提供的账号转了两万。输密码时，那种帮助别人的温暖感特别真实。我想起大学时她省下生活费给我买生日礼物，想起工作后她在我低谷期寄来的明信片：“别忘了你是最棒的。”
转完账，我截图发给她：“收到了吗？”
“嗯，谢谢。等我妈好转了就还你。”她回得很快。
可就在我走出银行，准备问她母亲在哪家医院、要不要去看看时，消息发不出去了——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。
那一刻，世界突然安静了。银行门口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，我却像被按了静音键。手指冰凉，心跳得厉害，一遍遍看那个红色感叹号，希望是网络问题。可无论刷新多少次，结果都一样。
我颤抖着给另一个同学打电话：“小雨妈妈病了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她妈妈去年就去世了。”同学说，“你遇到骗子了吧？”
电话从我手中滑落，摔在地上。屏幕裂开一道道纹路，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。我蹲在路边，胃里翻江倒海。不是心疼钱——虽然两万是我三个月的积蓄——而是那种被愚弄的羞耻，那种善意被践踏的痛楚，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。
回到家，我翻出高中毕业照。林小雨站在我旁边，笑得没心没肺。照片背面，她还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：“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。”而现在，我连她真正的微信都没有了。
后来通过其他同学联系上真的林小雨，她的号被盗半个月了。她说最近好几个人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事，她还在纳闷。“对不起啊，”她在电话里说，“让你被骗了。”
我握着话筒，半天说不出话。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她，也不是我。可那个该道歉的人，又在哪里呢？
这件事过去半年了，我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。有时候我在想，那个骗子此刻可能在骗着别人，用同样的剧本，同样的说辞。而我们这些被骗的人，除了损失钱财，更难过的是对信任的怀疑——下次还有人需要帮助时，我还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吗？
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的是，那天下午我转账时心里的温暖是真实的，想起林小雨时那份同窗之情是真实的，想要帮助别人的冲动也是真实的。骗子可以偷走钱，但偷不走这些真实的情感。
只是从此以后，我失去了某种毫不犹豫的能力。每次有人向我求助，我都会先确认再确认，像一只受过伤的蜗牛，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。
如果那个骗子能看见这篇文章，我想对他说：你骗走的不仅是钱，更是很多人心中最宝贵的东西。也许你也有难处，也许你觉得这只是“生意”，但你知道吗？每成功一次，这世界就冷了一分。
而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，只能在受伤后慢慢学会保护自己，同时努力不让自己变得冷漠。这很难，但值得努力——因为如果连这点温暖都守不住，那我们就真的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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