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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，她大我三岁。小时候，我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头，她带我爬树、摸鱼，被大人骂了总是她护在我前面。我妈常说：“你俩比亲姐妹还亲。”我也一直这么觉得。即使后来各自工作、生活，不常见面，但那份感情在心里从没变过。她结婚的时候，我是伴娘，哭得比她还厉害；她生孩子，我请了假在医院守着。我总觉得，这世上除了爸妈，她就是我最亲的人。
去年春天，她突然特别热情地联系我，三天两头叫我去她家吃饭。饭桌上，她兴致勃勃地跟我规划：“小妹，我打算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。你姐夫这两年生意不错，我们想装得好点儿，特别是儿童房，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。”她还拿出手机给我看各种装修效果图，哪里要打掉，哪里要做柜子，讲得头头是道。我是真心为她高兴。
过了大概半个月，她愁眉苦脸地来找我，说装修预算超了。“看中的那个进口地板，比预想的贵了一倍，”她叹了口气，“工人又说水电改造比预估的复杂，得加钱。手上的流动资金都投到你姐夫生意里去了，一时半会儿周转不过来。”她拉着我的手，眼圈有点红，“小妹，你知道的，装修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。姐能不能先跟你借点儿？就周转两个月，等货款回来了马上还你，到时候多还你五千块当利息。”
我几乎没犹豫。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我姐，另一方面，她给出的理由太具体、太真实了——什么牌子的地板，多少钱一平，水电改造的难点在哪里，她都说得清清楚楚。她还主动提出要写借条，显得特别有诚意。那天下午，我们就一起去银行办了转账。看着手机银行上提示转账成功，那串数字从我账户消失的瞬间，我心里其实掠过一丝不安，但看着她感激的眼神，那点不安很快就散了。她还特意搂了搂我的肩膀，说：“姐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。”
接下来的一个月，她偶尔还会在家庭群里发些装修的进展照片——堆着水泥沙子的客厅，拆了一半的厨房墙面。每次看到，我都觉得这钱借得值，是在帮姐姐打造一个更好的家。我问过两次进度，她都说“忙着呢，装好了第一个请你来暖房”。
变化是从第二个月开始的。说好两个月还钱，到期那天我没收到转账，也没接到她的电话。我主动打过去，她的语气明显不像以前那么热络了，支支吾吾地说：“哎呀小妹，最近太忙了，忘了跟你说，你姐夫那笔货款对方拖着了，还得再等等。”我说没关系，不着急用，就是问问。挂了电话，心里的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。
又过了一个月，我实在忍不住，找了个周末直接去了她家。开门的那一瞬间，我愣住了。家里干干净净，整整齐齐，跟去年我来吃饭时一模一样。根本没有装修的痕迹！客厅的电视墙、餐厅的吊灯、卧室的木地板，全都是老样子。我站在门口，脚像被钉住了，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上来。
她看到我，脸色变了一下，随即勉强笑着把我拉进门。“没大动，就、就稍微收拾了一下儿童房。”她指着儿童房的方向。我走过去推开房门——里面除了孩子乱扔的玩具，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我转过身看着她，声音都在发抖：“姐，我的钱呢？”
她避开我的目光，开始还试图圆谎，说钱暂时用在了别的地方。直到我拿出手机，给她看转账记录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，她才终于说了实话。
那笔钱，根本就没用在装修上。姐夫生意失败了，他们欠了债，我的钱，一部分还了债，一部分……她吞吞吐吐地说，被她拿去做了个什么投资，想赚快钱把窟窿堵上，结果全赔了。
“小妹，姐对不起你……”她哭着说，“我是实在没办法了，才想了这个昏招。我不敢跟你直说，怕你不借给我……”
我看着她哭，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。那一刻，心像是被冻住了。不是因为钱，而是因为那个骗局。那些效果图，那些关于地板和水电的详细描述，那些在家庭群里发的“施工照片”，全都是精心设计好的。她利用了我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，利用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，为我编织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。
我没有吵，也没有闹。只是安静地穿上鞋，离开了她家。关门的时候，我好像听见背后传来我们小时候的笑声，那么清晰，又那么遥远。
那十五万八千块钱，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为了多存点，我很少买新衣服，中午都自己带饭，周末兼职做翻译。每一分钱，都带着我这些年辛苦工作的痕迹，和对未来那点小小的、温暖的期盼。
钱没了，可以再赚。可有些东西，没了就真的没了。比如信任，比如那份我以为坚不可摧的亲情。表姐骗走的，哪里只是我的存款啊。她骗走的，是我记忆里那个会护着我的姐姐，是我们一起走过的二十多年时光，是我对人、对感情那种毫无保留的相信。
后来，她在微信上给我发过很长的道歉小作文，说会慢慢还我钱。我没有回复。爸妈和亲戚们也来劝过，说“毕竟是一家人”“她也是一时糊涂”。我只是听着，不再争辩。有些伤口，不在自己身上，别人永远不知道有多疼。
现在，我依然在攒钱。银行卡里的数字慢慢又开始增长，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，是再也回不来了。偶尔在街上看到手挽着手逛街的姐妹，我会下意识地别开脸。那个我曾经无条件信任的人，用我最珍视的感情作为筹码，给我上了人生中最残酷的一课。这堂课的名字，大概就叫作——即使是最亲近的人，也可能伤你最深。而愈合的过程，远比攒够十五万八千块，要漫长得多，也艰难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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