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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上的微笑,成了婚后的强颜欢笑

    还记得婚礼那天,我笑得嘴角都酸了。摄影师不停喊“新娘看这里”,我转过脸,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。阳光透过酒店的彩绘玻璃,在婚纱上洒下斑斓的光点,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,掌心有细密的汗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笑是真的从心底里冒出来的,像泉水咕嘟咕嘟往外涌,止都止不住。交换戒指时我的手在抖,他稳稳地给我戴上,在我耳边说:“终于娶到你了。”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。

    婚后的头半年,家里还飘着婚礼那天的喜气。他会在我做饭时从背后抱住我,我会在他加班时亮着客厅的灯等他。周末我们牵着手去菜市场,为晚上吃红烧肉还是糖醋排骨讨论半天。那时候的笑声很轻快,像挂在窗边的风铃,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响起来。

    第一次感觉笑容有点勉强,是他开始频繁晚归之后。

    “公司忙。”他总是这三个字。起初我信,把菜热了又热,坐在沙发上等到睡着。后来在他手机里闻到陌生的香水味,很淡,但足够让我的心沉下去。

    我没问。那是我第一次练习强颜欢笑——把嘴角往上提,眼睛努力弯出弧度,说“回来啦,饭在锅里”。他敷衍地点头,径直走进浴室。水声哗哗响起时,我站在厨房,看着那盘冷掉的糖醋排骨,脸上的笑还僵着,像戴久了摘不下来的面具。

    后来这面具就长在脸上了。

    婆婆催生时,我笑:“妈,我们还年轻,想多奋斗几年。”其实是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。他碰我时,我像完成任务;我不主动,他也乐得清闲。

    娘家妈妈问“过得好不好”时,我笑:“挺好的,他对我很好。”然后细数他昨天买了我爱吃的草莓,上周末陪我去看了场电影——专挑这些光鲜的片段说,像从一堆烂叶子里挑出仅存的几片绿色。

    朋友聚会时,我笑得最大声,给他夹菜,替他整理衣领,表演着恩爱夫妻的戏码。他配合得很好,会搂我的肩,会记得我不吃香菜。我们像两个熟练的演员,剧本是“幸福”,台词是“甜蜜”,只有彼此知道,幕布后面是怎样的千疮百孔。

    最累的是过年。两边亲戚都要走动,我们要在七天里扮演两场恩爱戏。在他家,我笑得温顺贤惠;在我家,他笑得体贴周到。开车转场的路上,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收起笑容,沉默地看前方的路。车里的空气是凝固的,和刚才的热闹形成讽刺的对比。

    有一次,我对着镜子练习“今天婆婆要来”的笑容,他正好进来看见。我们都愣住了。那一刻很安静,静得能听见洗手池水龙头滴答的声音。他看着我,我看着镜子里的他,两个人都没说话。后来他转身走了,没有问我在做什么。也许他知道,也许他也在别处练习着同样的笑容。

    上个月,大学最好的朋友小雨离婚了。她来找我,哭得撕心裂肺:“实在装不下去了,每天笑得好累。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,自己的眼眶也发酸,却还是挤出笑容安慰:“会好的,都会好的。”

    送走她,我站在玄关的镜子前,看着里面那个嘴角上扬、眼神却疲惫的女人。这个笑和婚礼那天真像啊——一样的弧度,一样的八颗牙齿。可婚礼那天,我的眼睛是亮的,里面有星星;现在这双眼睛,像两口枯井,再多的笑意也泛不起涟漪。

    昨天整理衣柜,翻出婚礼的相册。我坐在地板上一页页地翻,看到那张“最完美的微笑”——头微微偏着,眼睛弯成月牙,幸福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。翻到最后一页,是我们离场时的抓拍:我回头看了一眼,不知看到了什么,笑容还挂在脸上,但已经有些勉强,嘴角的弧度开始下垂,眼里的光正在熄灭。

    原来从那时起,强颜欢笑就已经悄悄埋下了种子。只是当时的我沉浸在幸福里,没有察觉这个转瞬即逝的瞬间。

    昨晚他又晚归,带着酒气。我照例去热醒酒汤,给他放洗澡水。他从背后抱住我,像刚结婚时那样,嘟囔着:“还是你最好。”我身体僵了一下,然后继续搅动锅里的汤。

    “笑一个嘛,”他醉醺醺地说,“你笑起来最好看。”

    于是我转过身,面对着他,熟练地扬起嘴角——那个练习过无数次的、标准的、得体的微笑。他满意地摸摸我的头,摇摇晃晃地去洗澡了。

    我站在原地,听着水声,脸上的笑慢慢垮下来。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热气模糊了窗玻璃。外面不知谁家还在放婚礼的鞭炮,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阵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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