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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我大三，他是我们学校摄影社的社长。我们是在一次社团招新时认识的，他站在一排相机后面，笑得比九月的阳光还温暖。他说我适合当模特，我说我想学摄影，最后我们谁也没说服谁，但互相留了微信。
真正熟起来，是那年深秋。他发来消息，说想拍一组日出主题的照片，问我愿不愿意当模特。我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——现在想想，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对他有好感了吧。
约好去看日出的前一天晚上，我几乎没怎么睡。一方面是兴奋，另一方面也担心起不来。定了三个闹钟，从四点半开始响，结果三点多就醒了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想象着第二天会是什么样子。
我们约在宿舍楼下见面。十一月的凌晨已经很冷了，我穿了厚厚的毛衣，还是觉得有风往骨头里钻。他到得比我还早，背着相机包，看见我来了，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走吧，”他说，“再晚就赶不上日出了。”
从学校到江边要骑四十分钟的自行车。路上几乎没有人，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扫落叶。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又缩短，然后再拉长。我骑在他旁边，能听见他轻微的喘息声。
“冷吗？”他问。
我嘴硬：“不冷。”
其实牙齿都在打颤了。北方的深秋，凌晨五点多，骑自行车，怎么可能不冷。但我不想显得太娇气。
到了江边，天还是墨蓝色的，只有东边有一点点发白。我们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，他把三脚架支起来，调试相机。我站在旁边，看着江水缓缓流动，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安静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等待日出的那半个小时里，我们聊了很多。他告诉我他小时候在乡下长大，经常早起帮爷爷奶奶干农活，所以养成了早起的习惯。我说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，这还是第一次专门来看日出。他说以后可以带我去更多地方，看更多不一样的日出。
我注意到他只穿了件薄外套，问他怎么穿这么少。他笑笑说骑车会热，而且习惯了。现在回想起来，他可能是故意的——或者至少，没有把全部厚衣服都穿上。
天色渐渐亮起来，东边的云彩开始泛出淡淡的橙色。他突然说：“快看，太阳要出来了。”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真的，江天相接的地方，先是一道金边，然后慢慢扩大，变成半圆，最后整个跳了出来。那一刻，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金色，江面上波光粼粼，像撒了一把碎金子。
我完全被这景象迷住了，一动不动地看着。就在这时，我突然感到肩上一沉，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。
我愣了一下，转过头看他。他正专注地看着日出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但我知道，是他悄悄把外套披在了我肩上。
那件外套很薄，其实挡不了多少风，但就在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冷了。一种温暖从心里漫出来，流遍全身。我能感觉到外套上还留着他的体温，还有一种很淡的、他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。
“你不冷吗？”我小声问。
他摇摇头，眼睛还是看着前方：“你比较重要。”
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，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后来他告诉我，其实那天他早就注意到我在发抖了。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把外套给我，又怕太唐突。直到看我完全被日出吸引，才悄悄做了这个动作。
“我想，如果你推开，我就说怕你感冒了影响拍摄。”他后来笑着说，“但你没推开。”
是啊，我怎么会推开呢。那不仅仅是一件外套，那是他小心翼翼的关心，是比任何语言都动人的表白。
我们在江边又待了半个小时，看着太阳完全升起，世界从金色变回平常的颜色。他拍了很多照片，有日出，有江水，也有我。那些照片我至今还保留着，其中有一张，我披着他的外套，回头对他笑，背后是刚刚升起的太阳。他说那是他拍过最好的人像，因为所有的光都刚刚好。
回去的路上，我们还是骑自行车。我坚持要把外套还给他，毕竟他穿得那么少。但他不肯，说骑车会发热，不冷。其实我知道，他还是怕我冷。
到学校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，同学们刚起床，准备去上课。看着他们睡眼惺忪的样子，我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——我们好像共同拥有了一個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，见证了一场专属于我们的盛大仪式。
在宿舍楼下，我终于把外套还给了他。接过外套时，我们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，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，然后对视一眼，笑了。
“下次还可以一起看日出吗？”他问。
我点点头：“随时都可以。”
后来我们真的又一起看了很多次日出——在山顶，在海边，在田野。我们还一起看了很多次日落，数了很多次星星。但那第一次，永远是最特别的。
如今四年过去了，那件外套早就旧得不能穿了，但他还留着，说那是我们的“定情信物”。有时候我还会拿出来看看，虽然布料已经褪色，但记忆还是鲜亮的。
现在想想，爱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。可能就是凌晨江边的一件外套，是悄悄披上时的轻柔动作，是那句简单的“你比较重要”。这些细微的瞬间，组成了爱情最动人的模样。
这些年我们也有过争吵，有过误会，但每次想起那个清晨，想起他小心翼翼把外套披在我肩上的样子，心里就会重新柔软起来。那不仅仅是一件外套，那是他愿意把温暖分给我一半的心意，是我们在彼此生命中留下的第一个深刻的印记。
后来他告诉我，其实那天他比我还要紧张。为了这次日出，他提前一周就开始查天气预报，提前两天去踩点，前一天晚上更是几乎没睡。那件外套，是他特意选的——不能太厚，不然显得刻意；也不能太薄，不然没有保暖的效果。
你看，真正在意你的人，连给你温暖都要反复斟酌，既想对你好，又怕让你不自在。
如今我们已经毕业工作，开始了同居生活。偶尔还是会早起看日出，只是不用再骑四十分钟的自行车了。阳台上有两把椅子，天气好的时候，我们会泡一壶茶，裹着同一条毯子，等着太阳升起。
每次他帮我披上毯子的时候，我都会想起四年前的那个清晨，想起那件带着体温的薄外套。时间在变，场景在变，但那份心意始终如一。
有时候我在想，如果那天我拒绝了他的邀请，或者他因为没有勇气而没能披上那件外套，我们的故事会不会是另一个版本？好在人生没有如果，只有温暖的结果。
这就是我们的故事，由一个日出和一件外套开始。很普通，但对我而言，却是生命里最璀璨的序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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