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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春天，学校图书馆靠窗的位置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在她头发上镀了层金色。她正为够不着顶层那本《百年孤独》踮着脚，我走过去帮她拿下来。她转头说谢谢，眼睛弯成月牙——就那一眼，我心里有什么东西“咯噔”一下，像等待许久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。
我们在一起的过程简单得不像话。第三次在图书馆遇见，我鼓起勇气请她喝奶茶。她接过温热的杯子，指尖不经意碰到我的手指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，然后同时笑了。那种感觉，就像在陌生的城市突然听见乡音，又像走夜路时忽然有盏灯为你亮起。
热恋的日子啊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。我们都是穷学生，最奢侈的约会就是周五晚上，买两份关东煮，坐在操场看台上看星星。她会把鱼豆腐夹给我，说“你爱吃这个”；我会把最后一口热汤留给她，说“暖暖手”。她记得我随口提过喜欢栀子花，生日时送了我一盆，认真地说：“要好好养哦，它开花可香了。”那盆花我照顾得比什么都用心，每天浇水，搬出去晒太阳，看着花苞一天天长大。
那时候的快乐太简单了——她发来的一个表情，自习时偷偷传的纸条，下雨天共撑一把伞，她总是把伞往我这边斜。走在路上，我们会不自觉地变成同样的步伐频率；她说完上半句，我能自然接出下半句。所有朋友都说我们像连体婴，我自己也这么觉得，甚至偷偷想过老了以后的样子——应该还是这样手牵手，在公园里散步，她抱怨我走太快，我笑着放慢脚步。
毕业后，我们在城市边缘租了个小房子。搬进去那天，她兴奋地规划这里放书桌，那里摆绿植，阳台要挂串风铃。晚上我们坐在地板上吃泡面，她说：“这就是我们的家了。”我点头，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期待。
可生活不是童话故事。工作压力越来越大，我经常加班到深夜，她也要应对职场上的种种不顺。开始只是偶尔的抱怨——“你怎么又把袜子乱扔”、“说好打电话为什么忘了”；后来变成持续的冷战，可以好几天不说话；再后来，是伤人的话语像刀子一样飞出来。
最让我难受的，不是争吵，而是那些细小的变化。她不再给我留她最爱吃的巧克力，我不再记得她最讨厌下雨天。那盆栀子花，我们都忘了浇水，慢慢枯死了。有一次吵架，她红着眼睛说：“我觉得你不爱我了。”我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。
分手前那个晚上，其实很平静。没有争吵，没有眼泪，我们坐在曾经规划过未来的客厅里，她说：“我们就这样吧。”我点点头。那一刻，心里奇怪地没有痛，只是空，像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，留下一个呼呼灌风的洞。
她搬走那天，我在阳台站了很久。楼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，最后消失在拐角。转身回屋，看见桌上她留下的钥匙，旁边是那盆早已枯死的栀子花。
后来我慢慢明白，爱情可能就是这样——开始的时候，满心欢喜以为找到了世上唯一的灵魂；结束的时候，满心疮痍地发现，原来我们都只是普通人。没有谁对谁错，只是在生活的洪流里，我们松开了彼此的手。
现在偶尔还会想起图书馆那个下午，阳光很好，她踮着脚，我走过去。如果时光能倒流，我大概还是会选择走过去，帮她拿下那本书，然后对她说一声“给你”。只是这次，我会在心里轻轻说：好好开始，好好结束。
那些曾经的欢喜是真的，后来的伤痛也是真的。它们都留在了岁月里，像那盆枯死的栀子花——你记得它曾经鲜活的样子，也记得它最后枯萎的模样。而生活，就在这记得与遗忘之间，继续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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