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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午，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，工作上的烦心事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。手机“叮咚”一声，是微信弹出的消息——常买的那家手工巧克力店发了新品预告。图片上，每一颗巧克力都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，覆盆子粉像初春的樱花洒在表面，海盐焦糖的纹理让人想起秋日的麦田。几乎没怎么犹豫，我就下单了“星空礼盒”，想着用这份甜抚慰自己，也给即将过生日的妹妹一个惊喜。
等待的三天里，我无数次点开物流信息。想象着妹妹打开盒子时惊喜的表情，想象着自己尝到第一口时疲惫融化的瞬间。那份期待，成了那几天灰蒙蒙生活里的一抹亮色。
周五早上，快递终于到了。我兴冲冲地跑到小区门口，却心里咯噔一下——纸箱一角软塌塌的，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。签收时，我犹豫着对快递员说：“这箱子好像有点变形了。”他头也没抬：“正常挤压，里面没事。”
抱着纸箱上楼时，我已经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甜腻气息。
打开外层纸箱，里面的情形让我愣住了。精心设计的礼盒包装一角完全塌陷，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。打开盒盖，眼前的景象更让人心疼——那幅图片上的“星空”已经坍塌了。深色的巧克力融化后重新凝结，像干涸的河床裂开细密的纹路；白巧克力做的“星星”瘫软成一片，和深色部分混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；覆盆子粉被潮气晕开，变成一片模糊的粉色水渍。还有两颗巧克力黏在了透明包装纸上，扯下来时拉出长长的丝。
我拿起一颗还算成形的，轻轻一捏，指尖立刻陷了进去。三十多度的天气，它就这样在没有冰袋的包裹里，颠簸了三天。
那一刻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，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。我拍了照片发给客服，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，每一个字都带着情绪。
客服的回复很快，是训练有素的礼貌：“亲，非常抱歉给您不好的体验。夏季高温，运输途中难免出现融化现象呢。”
看着屏幕上那句轻飘飘的“难免”，我突然觉得特别无力。想起小时候，家门口有家老式副食店，夏天卖巧克力都要放在玻璃柜最下面，老板娘总会叮嘱：“快点回家，放阴凉处。”那时几毛钱一块的巧克力，反而总是完完整整的。
我回复：“不是难免，是你们明明知道会化，却连最基本的保温措施都没有。”
这次对方沉默了几分钟，然后发来：“理解您的心情，我们可以给您退款50%。”
我没接受。不是钱的问题，是那份被辜负的期待，那份精心准备的惊喜，不是退一半钱就能弥补的。我坚持要全额退款，客服说需要申请，让我等回复。
等待的时候，我看着那盒不成样子的巧克力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，也是在这家店买过一盒松露巧克力。那时天气冷，巧克力完好无损，每一颗都精致得像博物馆里的展品。我和妹妹窝在沙发上分着吃，她笑着说：“姐，这巧克力真好吃，就是太漂亮了，舍不得咬下去。”
可是现在，这盒本该同样带来快乐的巧克力，却变成了一滩狼狈的、黏糊糊的东西。
半个小时后，客服回复了：“亲，已经为您申请了全额退款，再次抱歉。”
退款很快到账了，可我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。我把那盒巧克力放进冰箱，想着冻硬了也许还能吃。但第二天拿出来尝了一颗，口感完全变了——先是硬邦邦的，然后在嘴里迅速软化，带着一种奇怪的粉感。风味层次全都消失了，只剩下甜，腻人的甜。
我最终还是扔掉了整盒巧克力。在把它丢进垃圾桶的那一刻，我觉得扔掉的不仅仅是一盒变质的产品，还有那份从期待到失望的完整过程。
后来和朋友聊起这事，她说：“算了，反正钱也退了。”是啊，从交易的角度看，我没什么损失。可有些东西，不是钱能衡量的。
那份期待的心情，想象妹妹收到礼物时笑容的瞬间，甚至包括打开盒子前那种微小的、确切的幸福感——这些本该属于我的，都在看到那摊融化巧克力的时候，一起消失了。
如今一个星期过去，微信里那家巧克力店还在每天更新着诱人的图片。我再没有点开过。
有些信任就像夏日的巧克力，一旦融化了，即使用再低的温度重新凝固，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。而生活里那些小小的、确定的仪式感，或许不该寄托在如此脆弱的东西上。下次妹妹过生日，我打算带她去街角那家蛋糕店，坐下来，当面看她吹灭蜡烛。至少那一刻的甜，是真实的，不会在途中就变了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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