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舍友的鼾声起起伏伏，我翻着页面，被一家店的广告吸引了：“新疆长绒棉，一双穿三年”。图片上的袜子厚实饱满，像刚出炉的面包。二十八块五双包邮，价格适中。评论区清一色好评：“质量超好”“穿不破的袜子”，有个买家还晒图说穿了半年都没起球。就是它了，我点击立即购买，想着这下能暖和过冬了。
等待快递的那几天，哈尔滨下了第一场雪。我从图书馆走回宿舍，鞋子湿透了，脚冻得发麻，心里还惦记着那几双新袜子。每次路过菜鸟驿站都要张望一眼，直到手机弹出取件码，我几乎是跑着去的。
拆包裹时特意拍了视频——这是室友教的，说现在网购必须留证据。包装很普通，透明塑料袋装着五双卷好的袜子。摸上去手感还行，就是比想象中薄一点。我挑了那双深灰色的准备先穿，往脚上一套，右脚大拇指突然一阵凉意。
低头看，袜尖破了个洞，像被烟头烫过，边缘泛着毛边。我愣住了，把袜子翻来覆去地看，洞口不大，但刚好能露出半个指甲盖。又拆开其他四双——浅灰的脚后跟处线头松散，黑色的两只竟然左右不对称，纯白的那双倒是没破，但洗标上的字迹模糊不清。
我坐在床边，手里攥着这堆破袜子，心里堵得慌。二十八块钱不多，却是我在食堂吃三顿饭的钱。为了省这点生活费，我连奶茶都少喝了。
最让我难过的不是钱，是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。小时候家里穷，每到冬天妈妈都会在煤油灯下补袜子。她的手指冻得通红，针线在旧袜子上穿梭，补丁叠着补丁。我总说别补了，买新的吧，她笑着摇头：“补补还能穿，你看，像不像一朵小花？”后来我去县城上高中，她往我行李里塞了好几双新袜子，都是她趁赶集时挑的，说“我儿子不能再穿带补丁的袜子了”。
现在我在北方上大学，她还在电话里问：“袜子够不够厚？北方冷。”我总是说够穿，其实是不想她再操心。这次特意挑贵的买，没想到还是被骗了。
我找客服理论，对方秒回：“亲，我们是正规厂家呢。”发去破洞的照片，那边沉默了五分钟，然后发来一段话：“运输途中可能意外破损，给您补偿五元红包哦。”
我看着手机屏幕，不知道该哭还是笑。五块钱，连半双袜子都买不回来。要求退货，客服说需要自己承担运费，“亲，寄回来要八块钱呢，不如您留着穿？”
那天晚上，我穿着破洞的袜子去水房洗漱。瓷砖地很凉，风从破洞钻进来，脚趾不自觉地蜷缩。隔壁寝室的同学笑着说：“你这袜子挺通风啊。”我也跟着笑，心里却酸酸的。
后来我还是没退货，把那几双袜子塞在抽屉最深处。昨天和妈妈视频，她突然说：“给你寄了几双袜子，羊毛的，可暖和了。”镜头一晃，我看见她手上缠着创可贴——肯定是织毛衣时扎的。
其实超市里就有卖袜子的，走过货架时瞥过一眼，十块钱三双。但我想，可能我们买的从来不只是袜子。是深夜刷手机时对温暖的一点期待，是以为自己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证明，是记忆里母亲补袜子时灯光下的侧脸。
现在每天穿袜子时都会仔细检查，确定没有破洞才安心穿上。倒是养成了好习惯——认真对待每一件小事，毕竟生活就是由这些细小的期待和失望组成的。而那几双破洞的袜子，我一直没扔，就让它提醒我：有些温暖，终究要自己给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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