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办公室只剩我头顶这盏灯还亮着，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，像疲倦的眼睛。我揉着发酸的后颈，把最后一份文件归档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——是他发来的消息：“慢慢收拾，我已经在楼下了。”
看见这行字，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轻轻落了地。加班的疲惫里，突然有了一丝柔软的期待。
电梯缓缓下降，数字从28跳到1。门开时，冬夜的风灌进来，我下意识地裹紧外套。远远地，就看见他的车停在老地方，驾驶座那盏阅读灯温暖地亮着。
拉开车门，一股暖意扑面而来。车里的暖气开得恰到好处，像走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怀抱。
“累了吧？”他转头看我，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。
我点点头，系安全带的手都有些发软。然后他递过来那个保温杯——就是我们一起去爬山时买的那只，墨绿色的，杯身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。
“捂捂手。”他说。
我接过来，拧开。一股熟悉的白气冒出来，是红枣枸杞茶，温度刚好能入口。甜丝丝的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，僵硬的指尖慢慢恢复了知觉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特别需要这个？”我小口小口地喝着，感觉整个人都在慢慢解冻。
他笑了笑，启动车子：“猜的。你昨天不是说喉咙不太舒服么。”
我愣住了。那只是昨天随口一提，连我自己都快忘了。
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，收音机调得很低，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。我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，突然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接我。
三个月前那个雨夜，我因为项目出了问题被留下来加班。凌晨一点走出大楼，雨下得正大，我站在屋檐下不知所措。然后看见他的车冲破雨幕驶来，停在我面前。他下车，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，裤脚全湿透了。车里，保温杯里是滚烫的姜茶。
还有上个月，我感冒还没好利索就被叫去加班。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，他等在楼下，递给我一杯滚烫的梨汤。“慢点喝，小心烫。”他说，然后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，“好像有点烧。”
这些片段在脑海里一一闪过，像夜空中忽然亮起的星星。
“你每次都准备不一样的啊。”我摩挲着温热的杯壁。
“看情况嘛。”他专注地看着前方，“下雨天就姜茶，天冷就红枣茶，你咳嗽就炖梨汤。其实也不麻烦，在家烧个水的时间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，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。
他家离我公司有七公里，不算远，但也不近。要算准我下班的时间提前出发，要在楼下等——有时十几分钟，有时一两个小时。要在家里准备好热饮，装进保温杯，一路带过来，还要保持刚好能喝的温度。
这些细碎的用心，他从不刻意提起。
有次我问他等了多久，他说：“没多久，刚好听完一张专辑。”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他手机，播放列表里那张专辑全长一小时十七分钟。
还有一次，保温杯的茶特别烫。我奇怪怎么比平时温度高，他才说：“今天路上特别堵，怕凉了，就用开水多烫了一遍杯子。”
这些细节，像散落在日常里的珍珠，此刻被记忆的线轻轻串起。
我看着他开车的侧脸，路灯的光影一道道掠过他的额头、鼻梁、下巴。忽然发现，我们在一起三年，他接我加班的次数，比我记得的所有纪念日加起来还要多。
“其实你不用每次都来的。”这句话到了嘴边，又被我咽回去。因为我知道他会说什么——“反正我也没事。”或者“顺路而已。”
都是借口。我知道，他只是不想让我一个人走夜路，不想让我在疲惫不堪时还要挤地铁，不想让我觉得所有的艰难都要独自承担。
车快到小区时，我手里的茶喝完了，浑身都暖洋洋的。那种暖不止来自茶水，更来自被稳稳接住的感觉——你知道无论多晚，无论这天多么糟糕，总有一个地方为你亮着灯，总有一个人为你准备着热茶。
“下周这个项目就结束了。”我说，“到时候我早点下班，给你做饭。”
他转头看我一眼，眼睛弯起来：“好啊。想吃什么？我先去买菜。”
你看，他永远这样——不抱怨你加班多晚，只关心你接下来能不能轻松一点。
停车时，我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。他也不催，就安静地等着。直到我准备下车，他才轻轻拉住我的手：“以后要是太晚，就给我发消息。别一个人硬撑。”
那一刻，鼻尖突然一酸。
在这个城市打拼，加班是常态，压力是便饭。我们都在努力长大，努力变得坚强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。可总有这样的时刻，一杯恰到好处的热茶，一句“我在楼下”，一个等待的侧影，就让你突然卸下所有铠甲，变回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。
后来我一直在想，所谓爱情，可能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誓言。它或许就是这些深夜里的接送，这些保温杯里的热饮，这些默默陪伴的时光。是有人记得你随口说的一句话，是有人愿意在寒夜里为你亮一盏灯，是有人把你的疲惫放在心上，并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你：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如今，那只墨绿色的保温杯还放在我的办公桌上。每次加班到深夜，看见它，就会想起那些被接的夜晚，想起车里暖洋洋的空气，想起他等待的侧影。然后心里就会变得很踏实——知道无论多晚，总有一杯热茶在等你，总有一个人，把你的冷暖放在心上。
这大概就是平凡生活里，最珍贵的光亮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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