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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回想起来，还觉得后背发凉。2016年冬天，我坐在租来的小房间里，面前摊着七八张信用卡账单，还有各种网贷平台的还款提醒。加起来，整整六十二万。这个数字像块巨石压在我胸口，让我喘不过气。
窗外下着雨，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，就像我那时的心情——一直在往下坠。我才三十出头，原本有着体面的工作，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？
一切要从三年前说起。那时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，收入不错，加上年轻气盛，总觉得钱来得容易。先是跟着朋友投资了一个餐饮项目，把积蓄全投了进去，还刷了信用卡。后来为了撑场面，买了辆超出承受能力的车，每月车贷就占去工资大半。最要命的是，我开始接触网络赌博——最初只是小玩几把，后来越陷越深，总想着把输掉的赢回来。
结果你们都猜到了。餐饮项目黄了，车成了负担，赌博更是让我血本无归。就像掉进一个漩涡，为了填补一个窟窿，不得不挖另一个更大的窟窿。到最后，连最低还款都还不上了。
催收电话一个接一个，从最初的客气到后来的威胁。我害怕接电话，可又不敢关机，生怕错过什么重要通知。最难受的是接到父母的电话，他们问我最近怎么样，我强装欢笑说“挺好的”，挂掉电话后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。
记得有个周末，我翻遍所有口袋和银行卡，凑起来只有二十三块五毛。那天中午，我在楼下小店买了两个馒头，就着白开水当午饭。吃着吃着，鼻子一酸——这就是我的人生吗？
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改变的，是那个寒冷的夜晚。催收的人找到我住的地方，在门外大声叫嚷。邻居们探头张望，指指点点。我蜷缩在门后，浑身发抖，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那一刻，我意识到：要么就这样烂掉，要么爬起来重新开始。
我选择了后者。
第二天，我做了三件事：第一，列出所有债务明细，精确到每一分钱；第二，联系每一个债主，坦诚我的处境，承诺会还清每一笔钱，请求给我时间；第三，辞去了那份看似体面但收入有限的工作，开始寻找更高收入的活儿。
朋友介绍我去做代驾，说晚上生意好。于是我白天在一家装修公司做销售，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做代驾。周末还接了个家教的话，教小朋友写作文。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成为常态。
代驾那段时间特别难忘。深夜的城市很安静，我骑着折叠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。有时在路边等单，看着写字楼里零星亮着的灯，想着那些加班的人，也许他们也有各自的难处吧。最怕遇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客人，吐在车上我要清理半天；最开心的是接到长途单，能从城东跑到城西，收入能多些。
每个月发工资那天，是我最有成就感的时候。我会把收入分成三份：最基本的生活费、还给债主的钱、预留的下个月最低还款。剩下的，哪怕只有几十块，我也会存起来作为应急资金。看着债务数字一点点减少，就像在黑暗中看见曙光。
生活总是会给你意想不到的考验。有次我重感冒，发烧到39度，真想请一天假。但想到那天的收入可以还上一小笔债，我还是咬牙去上班了。晚上代驾时，我戴着口罩，额头贴着退烧贴，有个客人看见了，下车时多给了五十块钱，说：“兄弟，不容易，买点药吃。”那一刻，我在车里哭了。陌生人的善意，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温暖的。
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三年。三年里，我没买过新衣服，没下过馆子，最奢侈的消费是每个月去吃一次兰州拉面，加个蛋。朋友们约聚会，我都找借口推掉。不是不想见他们，是实在拿不出那份钱，也不想解释自己的处境。
2019年秋天，我还清了最后一笔债务。那天下午，我特意去了三年前吃馒头就开水的那家小店，点了一碗牛肉面，加了两个蛋，一根烤肠。吃着吃着，眼泪就掉进了碗里。老板认得我，问我怎么了，我说：“辣的，这面太辣了。”
现在，我有了自己的小工作室，做活动策划。虽然规模不大，但足够生活，还能有些积蓄。我把那段经历刻在了心里——不是作为耻辱，而是作为提醒。
有人问我，是什么支撑我走过来的？我说不上什么大道理，就是憋着一股劲：不想让父母晚年还要为我操心，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垮掉。每次想放弃的时候，我就想想那些在深夜还在奔波的人，想想那个多给我五十块的客人，想想父母电话里说“注意身体”时的关切。
其实人在最低谷的时候，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，因为怎么走都是向上。重要的是，你得迈出第一步，然后是第二步、第三步......哪怕每天只还十块钱，也是在向前走。
这段经历让我明白：困境不会永远困住一个人，除非你自己放弃走出去的勇气。生活给你设置障碍，不是为了拦住你，而是为了告诉你，你比想象中更强大。
如今，我依然保持着记账的习惯，依然量入为出，但内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踏实。因为我知道，即使再次跌倒，我也知道如何爬起来。这种底气，是那几年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，比任何财富都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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