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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天深夜，算法给我推了个养蛇视频。镜头里那条白化王蛇慢悠悠盘上主播的手腕，鳞片在补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。主播说话特别温柔，教怎么给蛇喂食、怎么清理饲养箱，我鬼使神差点了关注。现在想想，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贵的一个关注。
关注后没几天，他发了条动态说建了粉丝群。我进去时群里才三十多人，大家天天晒自家宠物的照片，偶尔主播会发些更专业的饲养技巧。有次我家的蛇不肯吃东西，他在视频里手把手教我怎么用温水泡鼠崽，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着谁。那时候我觉得，这世上还是有心甘情愿对你好的人。
转变发生得很突然。去年十二月，他先在群里说最近资金周转困难，养的几条稀有品蛇生病了。大家都挺着急，有人直接转账，他都没收。隔了几天，他突然发了条链接，说发现个“能赚点饲料钱的小游戏”，还特意嘱咐“小玩怡情”。
我点进去是个很简陋的页面，像十几年前的网页游戏。第一次充了五十，跟着他说的押大小，十分钟就赚了八十。提现到账那一刻，手机震动像在我心里挠了一下。
后来半个月，他每天在群里分享“心得”。有时是张盈利截图，有时是段语音：“今天运气不错，赚了条蛇的钱。”他说自己靠这个给蛇买恒温箱，说最近又救了条被遗弃的球蟒。群里渐渐有人跟着玩，晒的金额越来越大。
我真正陷进去是今年一月。当时输掉了三千块——那是我准备给家里买年货的钱。晚上我私信他，语气特别慌。他秒回，先问我还剩多少，然后发了段很长的语音。背景音里有饲养箱的换气声，我甚至能想象他穿着那件灰色珊瑚绒睡衣的样子。
“谁都交过学费，”他说，“我当初比你输得还多。但你想，养蛇不也要交学费？第一次被咬，第一次遇到拒食...”，他教我倍投法，说这是“最笨但最稳妥的回本方法”。
那个春节，我守着手机下注，窗外烟花炸开的声音像下注成功的音效。最魔幻的是初二晚上，我居然真的回本了，还多赚了两千。当时激动得手抖，给他发了个两百红包。他没收，只说：“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，记住以后别贪。”
如果故事停在这里，或许我现在还会觉得那是段温暖回忆。但赌博像饲养箱里的加热垫，温度慢慢升高，等你发现烫伤时已经逃不掉了。
三月份，我最后一次提现失败。客服说系统升级，他让我耐心等等。那天群里特别安静，直到有个广西的姑娘说联系不上他，大家才陆续发现被拉黑了。我翻着他抖音里几百个养蛇视频，那些曾经让我感到治愈的画面，突然变得冰冷刺骨。
清理饲养箱时，我的蛇轻轻缠上手指。它依然每周吃一只冷冻鼠，依然在温度26度时最活跃，它不知道饲养它的钱是怎么来的，也不知道那个教我们爱护生命的人，同时教我们如何毁掉生活。
后来偶然看到动物科普博主的分析，说专业养蛇人根本不会那样处理蜕皮。我才明白，那些看似专业的教学，可能和赌博教程一样，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。
最讽刺的是，当警察终于找到我配合调查时，询问室墙上贴着反诈宣传画。其中一行小字写着：“你最信任的，往往伤你最深。”那条蛇我还养着，它蜕下的皮我留在盒子里，提醒自己有些伤口愈合了，但痕迹永远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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