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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李家沟长大的，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。前年开春，我在县城打工时认识了小王。他穿得挺体面，说话一套一套的，总说现在国家政策好，要带着老乡们一起致富。
那天他来找我，在我家那间漏风的堂屋里，唾沫横飞地说：“哥，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——‘阳光扶贫工程’，国家拨了专款，只要投钱建大棚种有机蔬菜，一年回本，两年翻番。”
我心里直打鼓。爹在旁边抽着旱烟不说话，娘小声说：“咱家哪还有闲钱啊。”
小王掏出红头文件，上面确实盖着大红章。他又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——整齐的大棚，绿油油的蔬菜，还有穿着工作服的笑脸。“这是已经在做的基地，”他说，“很多贫困户都脱贫了。”
我攒了三万八千块钱，是准备娶媳妇用的。藏在炕席底下，每晚都要摸一摸才睡得着。
“投入越多，回报越大。”小王拍拍我的肩膀，“等你赚了钱，还怕找不到好姑娘？”
那些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想起爹娘六十多了还在地里刨食，想起妹妹的学费还没着落。第四天早上，我咬着牙把炕席下的布包取了出来。
钱交出去那天，小王紧紧握住我的手：“哥，你就等着数钱吧！”他给我一张收据，上面写着“阳光扶贫项目投资款”，盖着公司的章。
头两个月，小王还常联系我，发些“项目进展”的照片——大棚在搭建，菜苗在生长。每次他都说：“哥，你就放心吧。”
可从第三个月开始，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。先是“正在通话中”，后来变成“已关机”。我坐了两个小时班车去县城找他们公司，却发现那间办公室已经换了租户。
“之前那伙人啊？”新来的租户撇撇嘴，“早跑啦，骗了不少人呢。”
我愣在那里，浑身发冷。回到家，我没敢告诉爹娘，只说项目还在进行中。每天照样下地干活，可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。
最难受的是妹妹开学前那个晚上。她怯生生地问：“哥，学费......”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转身出了门。在村口的槐树下，我这个二十五岁的汉子，哭得像个孩子。
后来才知道，我们附近几个村有二十多户被骗了。张婶把卖粮食的钱全投了进去，现在每天吃降压药；老赵头更惨，那是他儿子的车祸赔偿金。
我们去报过案，警察立了案，但说这种案子追回钱来很难。那些骗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，再也找不到了。
现在两年过去了，我还在外面打工。每次领了工资，就会想起那三万八。不是心疼钱，是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傻，怎么就被那些花言巧语蒙了心。
娘有时还会念叨：“要是当初那项目成了，现在该收回本钱了吧。”我只能苦笑。
前几天经过村委，看见墙上贴着真正的扶贫政策宣传——免费技能培训，小额贴息贷款。我才明白，真正的扶贫从来不是让你先交钱，而是实实在在地帮你。
那三万八千块钱，就像给我上了一堂昂贵的课。它教会我，天上不会掉馅饼，地上却有很多陷阱。现在的我，踏实多了，也明白了——致富没有捷径，就像我们种地，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。
只是有时候半夜醒来，还是会想起小王那张热情的脸，想起他说的“带着老乡一起致富”。然后翻个身，继续睡，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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